无言而不疑

住在别人家的第二天，方远就很是感慨凌远选房的水平。

虽说入户就下楼，一层是卧室的这种设计咋一听有点奇怪。但是真的住起来体验而言，卧室噪音小，屋内恒温，加上屋内全都是厚实的深色木门和遮光窗帘，早上被闹钟叫起来的时候阳光都不会扰眼地刺进来，人也能从深睡眠里直接起来，精神得似乎都不用再躺那十分钟回回神。

开了手机一看，凌晨五点多凌远就给他发的消息，说是被急诊叫走了让他早上自便，但出门记着带钥匙。想到平日里方可莉半夜害怕能颠颠颠跑来他房间睡，或是她叫了两声爸爸都能惊醒的睡眠质量。也不知道是孩子不在身边还是凌远家独到静谧的安静感，让他这般警觉的人连半夜在隔壁大作的手机铃都听不到，一觉就睡到了这阵子。

上午点过卯后他要带着钟媛媛和叶芯跑一趟琴行，他那徒弟周亦安似是真的被上次的事情吓着了，临要走还是去取了车钥匙非要他们开车去。钟媛媛平时说话做事也不见拖泥带水的，见方远这般婆婆妈妈的推辞，就干脆地说她去开车。

思索着那家机构外紧凑的露天停车场，方远心说出去一趟他这个庭长担着责任不说，千万别再给人家小年轻的豪车刮了，最后还是接了周亦安的钥匙去开了车。

钟媛媛的前男友盛方明所在的琴行目前已经混乱得是一地鸡毛，好容易和人家的经理与琴房主管公事私事的掰清楚。见回法院午餐无望，他在返程的路上就叫两位还看着案卷的小年轻别坏了眼睛，先订好餐别饿着肚子。听到领导说报销的时候，奔走半日的女孩子叽叽咋咋将饭点上了，还问了方远要吃什么。

想到吃饭，等这一趟长长的，足有百余秒的红灯时，方远忽一下想到了前一日晚，累得几乎是在他面前仅维持了一个基本的礼貌和面子，只喝了小半碗汤和两口菜，一早不知道几点就被叫走的大忙人来。若不是还有其他同事在，他都想假公济私趁着有车的外出时间跑一趟一院去了。

车进了法院外那条辅路，沿着路边还是停了零星几辆车。方远打了转向灯，心说这也是不怕罚款。他们院因为市容要求，外面一片都是不允许在路边长时间停靠的，加上他们这里交警巡逻密度很高。因为进去办业务把车停路边，算上取号基本上两三小时都下不来，出来必定是要贴条的。一张罚单两百块钱，比他们一般立案审理的收费都高不少。方法官腹诽着，车辆停车管理费真是门不错的好生意，起码比当法官强。

余光扫见辅路这排车的尽头是辆黑色的别克，和凌远开的那辆车型有点相似，但方远已经有点忘了对方的车尾号是7还是9了。再说，这个点凌远在医院怎么样都得稍微歇会，这还有一下午活要干。而且他任这么大一家医院的院长，要亲自来法院的话，估计都得上新闻的吧？

方远想着前些天辛承轩能够在本地新闻和互联网上带节奏闹成那副样子，他实在是不敢想象那些营销号该怎么编排凌大院长来。

总归是太久没开车，他倒车入库停得稀烂，从陈康向着停车场方向的办公室窗户直能看见方远把周亦安的车几乎是压着一侧的库位线停上的，而且轮子都没摆正。小周每天开车上下班的，加上另一侧的车位也不可能再有车停进去 ，人小年轻估计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但陈康还是溜达到正主办公室，当面狠狠嘲笑了一番正赶着时间扒盒饭的方远来。这下午刚刚转 了个家庭暴力闹离婚的，又将絮絮叨叨为了房子那点磨得耳膜起茧子的事情，却也加了听闻他被捅，伤嘘寒问暖的齐大爷。下一位当事人没到呢还真就碰上熟人了。

当日凌远穿着深灰蓝色的西装和黑色的厚绒大衣，配着擦得锃亮，能反光影的黑皮鞋。身边是一位瞧着十分干练，身着米色大衣，蹬着加上防水台至少十厘米高跟鞋的年轻短发女士。方远一天到晚，二十几年看过多少来来往往的人，自是知道能作伴到法院办业务的交情基本都不算浅。何况二人看着相熟，却有股离婚后分割财产，理性放手但还有情谊的少年情侣那样，是他这个自认早就封心锁爱的中年离异带娃男士都能体会到的 “清冽疼痛”的滋味。

尤其是凌远，医院里那副桀骜的面孔收敛了不少，周身的气场都被那件厚实的长款外套大差不差地压了下去，脸上更是带了点哀忧的神色。虽然是其他法官给办理的业务，但远远瞧见了熟人凌远自是要上去主动打个招呼。

“方法官，这么巧。”

“凌，凌院长。这是，摊上什么官司了？”

他确实是对这位女士很是陌生，加上两人走近时，方远闻到了一股不容忽视的，混着药味的一盈鸡蛋花树香气。妙语连珠的方远一句话连打了两个磕巴。

为了回那句“方法官”，差点在外喊人家大院长“大夫”；为了应那句“巧了”的说笑，反问对方是不是摊上事了。好在凌远丝毫没有介意他言语中的僭越，侧身介绍起来，

“小纯，这位是法院立案庭的方庭长，” 

“这是我们产科的骨干，苏纯，苏大夫。”

将苏纯支走去立案庭门口签字，方远才和凌远寒暄起来。毕竟社交距离下，凌远眼下的青黑，眼角、眼白上的红血丝都清晰可见，状态看着还没有昨晚上好呢。两人无非是多聊了两句，周亦安出去打水见师父在楼道里站着同别人讲话，也没有大着嗓子打扰却探了个脑袋出来。他越看越觉得那人眼熟，于是思索一番，悄悄知会了陈康和他一起扒墙角。

“陈庭陈庭，您来看方庭。是不是特别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陈康端详了半天，才从脑中搜索出马上就挂在嘴边的名字来。

“就是方远住院的时候，他那位主刀大夫，有一会还把你凶了的那个！”

迟钝的周亦安这才对上号。当日他师父被捅了他跟车到医院的时候方远都已经快要昏过去了，他被吓得嗓子直接哑到失语，还是这位大专家赶来救人，在进手术室之前还宽慰了他两句。本以为这样的大夫好说话些，结果等着方远转到普通病区，人家就和不认识、没见过这人似的，还因为绑支具板那事儿凶得他一句话都不敢接，蔫儿了整整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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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渡篇写了点算是点梗的内容吧。彩蛋里是青春版Bking方远的草稿，投免费的粮票就能看到。各位量力而行，未来画完了会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