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而不疑

44.

曾经，有两个男人，他们拥有着近乎相同的身世、背景和经历。两人因曾在二十年前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共同的职业理想而走到了一起。他们更曾在彼此的救母之路中倾尽了所有的心血，甚至一度沦陷于崩溃与绝望之中，像一只濒死的雏鸟，看不到明日的黎明。

一个自嘲为骨子里是自私凉薄，另一个却真正地执拗着过于疯狂，于是，在他们相识相伴了十年之后，一个痛苦地违背了自己曾经拥有的信仰，另一个则苦苦坚守住了自己的理想与职业道德。

两人便这样阴差阳错地成了衔悲茹恨的仇人。一个已变得冰冷麻木，另一个却像是用一把坚韧的匕首狠狠挖出了自己心脏的一块血肉，让伤口永远也无法愈合。

同样怀着一颗天涯赤子心的人啊！到底是谁摧残了他们？

于是，一个已经彻底丧失了最后残驱的理智，要让一切的一切都化为绝望的灰烬，他最后要他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而另一个用强大的灵魂和脆弱的生命警告着他的幼稚。十几年之后的今天他们再次做出了不同的选择，一个仍是执着于痛苦的回忆，而另一个却成熟老练地选择放下过去。 

可惜的是，两人之中只有一人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穿透一切高墙的东西。它藏在内心深处，人们永远无法用金钱购买，只有人心可以唤活它，那就是希望。

可是如今，一个已经绝望的人却要偏偏把另一个心存希望的人彻彻底底转变为绝望。恐惧像是一汪望不到底的深潭，渐渐吞噬所有被牵扯进去的人，嘈杂的哀求声像是渐渐被一层砂所隔离，愈来愈远，最终坠入一片无底的深渊。

这不知道是凌远第多少次在梦中呓语，像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孩子，身体陡然蜷起，没有输液的那只手紧紧攥住可以给予他力量的那只手。

凌远自从送到医院后只有凌景鸿在的时候有一次短暂的清醒，过后随即又昏睡过去，而且最近两天常常困陷于梦魇之中，凌景鸿就像小时候那样，整夜整夜的陪着这个身体不好又一声不吭的孩子。现在各项指标慢慢趋于稳定，虽然血压血糖还是低，但总算是脱离了危险。可人就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周明三牛李睿没事就往凌远的病房跑，但除了胃部溃疡的反复之外，倒真的检查不出来其他问题，还是陈忆第一个叫他们仨别再这么折腾下去的。

“小远他这胃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谁能想到出了这种事情，前些日子天天连台又那么累，现在这种昏睡就是他自身免疫系统在自动调节保护，你们不用太担心。小远这边有我们盯着，你们别因为一天到晚的过来耽误了工作。”

陈忆说完，静静的望着这一坐一躺的父子俩，再次红了眼眶，她曾几何时见过这样的凌远，把他的痛他的脆弱全都暴露出来的凌远，是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前？凌远在她心目中，就变成了那个最坚韧勇敢的存在，像伟岸上独立的一座丰碑，推开所有人的怀抱和温存，挺拔的矗立在他们无法到达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