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论文版非著名甜玻璃碴制造商

【鹤唳华亭/现代AU】复生 04

即便有着主管医生的提醒,Silvia却觉得她也没有什么必要来进行心适能和运动能力的测试。原因便是,这位病人的心功能已经差到了根本就无法一边讲话一边以常速走动的程度。更不要说心适能测验中最基础的上下楼梯这样会有些剧烈的运动。

萧睿鉴能明晰地看到打入窗的橘红色暖阳被花玻璃分割成细碎的纱绸,古老的木质地板顺着木纹映着圆润的黑红色光泽,瘦高的助理医生上身的那件连帽卫衣被洗得干干净净,连衣料表面的磨毛都是一层蓬松细碎的绒毛。眼前的景象这样稳定清晰,他却因为走了这么两步路乏力得紧,只是多说了两句话,胸腔气道就阵阵痉挛发紧,喉间的啸鸣似要一瞬间将他的双肺压成真空,勒令他自封口舌。

不论是在国内排查病因焦虑不安时,或是到了现在这样已经确诊并干预了一段时间后,萧睿鉴都一直没有接受身体健康状况这般的脱轨。所以除了必要的药物治疗,他一直都没有一个重症心脏病人应有的自觉性。特指,接受事实的自觉性。

对于常人而言,跑、跳和剧烈运动,吸烟、饮酒的副反应似乎只是增加了点运动损伤和一些致癌风险,但对萧睿鉴走了几步就气喘吁吁成这样表现出来的糟糕心功能而言,像普通人一样的生活属实是任性妄为。

他们这样的上级医院心血管外科,看上去一切“正常”的病人,哪个胸腔里面不搏动着一颗危险的定时炸弹?大多时候,他们耐心甚至谆谆的劝导几乎都没有任何作用,似乎只有见识过离合悲欢的医护能明白这些被众多病患和家属当作耳旁风的医嘱中的每一个字都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和悲惨的个案所留下来的血淋淋的教训。



“医生,需要轮椅吗?”

Silvia转头一看,是位妆画得很浓,眼线拉很长,身上留着淡淡的茉莉荔枝香的义工。她迅速撇了一眼对方套在西装外套上黄白相间的安全马甲,以及上面夹着的名牌。果然,是附近高中下课来做社区工作的高中生。Silvia犹豫了一下,还是和对方讲了不用,这位巡楼的小伙子便继续往楼层的另一端走去。

在庭中座椅上休整了片刻,萧睿鉴也终于从窒人的憋喘中慢慢缓了过来。方才的对话他也虚虚实实地听到了一些,对此,他眼里都充盈了一些感激,感谢这位助理医生的善解人意。即便在医院里不会有人侧目,他也不想坐在轮椅上。



在四人等直梯的过程中,旁厅的大阶梯有三位身穿白大褂的白人医生正往下走,以Silvia的角度不可能看不到,她却一点目光都没有往那边投。

三人像是直直冲着Silvia来的,见到她后脸上带着些虚假的,不怀好意的坏笑。为首的那位医生高大魁梧,比已经很是挺拔的李重夔和萧睿鉴都高一些。他不动声色地宛如拎小鸡崽一样揪着Silvia连帽衫的帽子往后一拽,过往的人完全不会怎么注意到这样的小动作,但萧睿鉴和李重夔都从电梯门的倒影里都看到了。

Silvia平时能勉强站直就已经不易,这样被别人从后面轻拽一下就完全失了重心,直直地向后面栽去。地板发出“咣当”一下发出宛如手机金属框边缘落地的巨量嚓响,若不是Silvia自己反应够快,用上臂肩背撑了一下,这么倒栽摔下去肯定是会磕到头的。而Silvia自己对于刚刚别人的一番捉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那三人看到有病人在,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也似乎是自讨没趣地走了,宛如刚刚只是寻常地路过了一下。

电梯后的问询中心和其他往来的医护似乎对于这一幕都是熟视无睹,那番霸凌一样的侮辱只剩下还坐在地上扳着自己膝盖的Silvia。在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她便用一个极其费力的半跪姿势,撑着大腿弯腰站了起来。并在电梯里,忽视了看诊的三人几乎是如炬的目光,置若罔闻地用兜里的消毒湿巾擦了擦手。 

 


增强CT室一般都是由影像科的护士陪同自进入,随诊医生在单向玻璃内的图像处理室观察结果。因为心适能不好,护士刚刚给萧睿鉴连上CT室的心电监护,机器就一直高心率报警。所幸在给他手臂上放静脉穿刺留置针的这五分钟里数据没有太大的变化,打帮助强化病灶在影像上显示的静脉输造影剂心率数据也没有多大的波动,看着应当是没什么大问题的Silvia刚刚准备让操作机器的技师做定位,躺在探测器上的病人就受不了了。

人言慎微的小助理医只好紧急停了机器,用话筒一遍遍问着里面随诊的护士。而萧睿鉴满脸通红,哽得已经快说不出话来,加上语言不通,护士在他旁边干着急。Silvia只好自己也穿上那套厚重的防护铅衣,进到了用于采集数据的CT室里。

这种躯体失去自主意识控制的感觉萧睿鉴太过熟悉,却还是觉得疑惑。自打进了这家医院,明明外面那样的风光和徐,室内也能看到洒进来的阳光和树影,他却还是觉得后背和脚底阵阵发冷。尤其是方才做CT检查的时候,他的身体刚刚穿过那个圆形的,空间并不逼仄的发生器时,却觉得那个稳固的圆圈不住地缩小,这种巨物的压迫感令他不由闭上了眼睛,却感觉更为难受了,遵医嘱他是要平躺在检查床上静静等着结果出来,现在却因为他控制不住地抖动暂停了检查。



“你还好吗?”

Silvia拿了一叠抽纸递给萧睿鉴几张,还躺在检查床上的萧睿鉴仅仅这一会的功夫就淌了一脸的冷汗,护士在旁边拿过了查病案的平板电脑交给Silvia。年轻的医生划到心理健康那页,果真是自上而下,在“否“的选择上清一色的画着勾。Silvia直接在那页的抬头画了个红圈,然后将自己领口夹着的胸牌摘下来翻到背面,硬质的塑料胸牌背面贴了一张过塑的素白底名片,上面印着英文、罗马音 、片假名,以及平假名汉字的名字。她特别放慢了讲话的语速,确保只会基础英语沟通的萧睿鉴能够理解她的意思,谨慎的沟通却卡在了询问对方是否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这个名词上。虽然翻译还在外面候着,但Silvia直接开了平板上的翻译软件,很快地,现代科技和AI技术就将语言不通这个难题迎刃而解了。

考虑到病人脆弱的心脏功能,Silvia放弃掉了镇静剂,只给萧睿鉴的静脉导管里加了半支安定,又为他在身上那层如纸一样薄的无菌单上加盖了保温毯,见到病人重新回归平静,也能开始配合机器检查,Silvia才脱下几乎是被一身大汗黏在身上的防护铅衣,重回了图像处理室的电脑前。

十几分钟后,清晰的心脏动态影像便呈现在了他们面前宽幅的电脑屏幕上。不知是不是因为设备或者拍摄的问题,在一周多前的片子上还只呈现一个模糊的灰影,现在在增强CT下能清晰地看到一块椭圆形的心包积液白斑,本就有些微畸形的主动脉壁下还多凸出一块,动态图上能看出来是一个壁很薄的假性动脉瘤。Silvia和操作机器的技师看着心脏这么大的感染面不由得倒吸凉气,作为医生助理,Silvia直接将刚刚做的检查录了视频发给了上级医生萧定权。正在门诊室整理下午病人资料的医生看到自己的助理传来如此糟糕的影像学结果,慌忙放下了一桌子资料赶到了科室,盯着屏幕直到最后的检查做完。



历时半个小时的检查,影像上很清晰地展示出了被侵蚀得几乎看不到正常解剖结构的主动脉壁,危险的假性动脉瘤就藏匿于其中,不及时进行迫在眉睫的手术话,一旦这个动脉瘤破裂,随时都有致死的风险。基于影像检查的局限性,超声和增强CT都没有非常清晰地显露冠状动脉,连Silvia都能看得出来,相较于还算正常的左冠,右冠可能会在手术中保不下来。身为心血管外科的专科医生,萧定权自然是非常清楚保不下左冠,就要在本就复杂的手术中再搭桥,这等风险可想而知。 



“先给他收住院吧。别让他再乱溜达了。明天一早开始把所有检查都给他开绿色通道做了……如果情况不好这几天随时就要给他开台,早早把血给他配好,这个要是转机器用血量都不低的。我现在去联系手术团队再会诊,Silvia去和家属洽谈吧,争取我们这边结束之前你那边把手术知情同意、创伤介入和麻醉剂使用风险的告知单都签下来。”

萧定权叮嘱影像科的同僚在将CT存档后就和科内副主任来开手术方案会,Silvia也要去洽谈室去和家属进行艰难的沟通,争取今天把各类通知书都签好字拿到手。临走前,萧定权盯着衣着松散的Silvia实在是看不过去,不由提醒道:

“工作服不是不能穿,以后你上门诊还是套个白大褂来,不然听诊器都没处放。还有,你的胸牌反了,调一下哈。”

语毕,便拿着病案夹和存着病案记录的笔记本有点跛地走了。在他旁边杵了半天的助理医这才发现,方才可能是太着急,她老师连拐杖都没有拿。虽然穿着固定用的充气护具靴,伤腿却不可避免地受力,现在没有拐杖的萧医生正一瘸一拐地往外面走着,似乎毫不在意那点伤一样。



方才萧睿鉴用了安定药物,萧定权又刚给他在系统里转了住院,为了转诊方便他直接在CT室外面等住院部的医生推轮床来交接。Silvia果然是拿了手里的东西和没有兜放的听诊器后,就没有空出手来重新戴一下她的胸牌,隔了老远,萧定权都还能看到那个名片在她领口晃荡,那片假名汉字印就的”云山映磬“作为母语为中文的萧定权而言在脑中一时挥之不去。

细细思索起来,有时候他也觉得这个世界蛮奇妙的,除了无法逃脱的出生和基本重蹈覆辙的家族关系,那些在成长过程中出现的如故人一样音容相貌的人,或是 Silvia这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带着上一世的什么因果,或是造物主的鬼斧安排,出现了在了他似是转世的生命里。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千万气象,天高水长。“

金铃悬,铜铁融……愍太子名铎,铎为铃;皇上讳鉴,意为镜。

映是镜中成像的反射,磬则是由金、玉、石制成的打击乐器。一如当年,他在行酒令上恭祝君父寿与天齐的贺令唱的“玉石釭,金石簧“,说的就是演奏这八音*器乐的模样。

于萧定权而言,这是个寓意太重的名字。

千里河山压于姓之上,金铃铜镜镶于名中;又或许是个太轻的名字,云山苍苍,蜀中山水抵不过时间更迭轻轻的吹拂,倒影出的编磬悠扬不过绕梁三日,最后也不过是虚妄反射的倒影罢了。

更加有趣的是,所谓四大名著中的《西游记》里还写到了“难顾磬和铃,佛象且丢下“这样的词句。有着前世今生记忆的萧定权同时也坚信世界上如迷走神经一般的巧合,是会把他曾经的那些过往,以一种新的视角连接在这个世界上的。 



所以当Silvia第一次来面试的时候,除却对方眉眼里的清丽和机敏,仿佛是对上了眼缘,也对上了这个名字。高中时期酷爱拉丁文和英国文学的萧定权自诩博闻强识,Silvia这个词在古英语和拉丁语里不但有爱恨分明、独立倔强的意思,更有着美丽的珍宝的延伸含义。

他便也没有管申请的档案底下画着红色斜线的“肢体残疾”,便收下了这个在外科几个科室里因为这项残疾惨遭踢皮球待遇的一等荣誉学位*毕业生。有时候看着这个学生,萧定权总会想,这样一个真正经历过身体撕裂之痛、断肢之痛、尊严被践踏之痛的人,应当冥冥之中,是那一世和他心意相通的顾阿宝吧。只是她不带着前世的任何记忆,活得青春飞扬,肆意并且干净。

不同于他,青年人的外壳下装着一具被囹圄包绕琢磨得疲软不怠,那年轻的皮囊下藏着苍老残破的灵魂,一双眼不见顾盼生辉,只是一潭深不见底的黑色死水。



李重夔再次抬眼见到那个他印象里还是个孩子的萧定权,便对上了带着这沉晦眼神的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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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音:即三字经中“匏土革,木石金。丝与竹,乃八音”。磬为其中的“石”音。

一等荣誉学位(First class honours):英国大学本科成绩评判等级中最高的一等,一般在总体均分达到70%以上或本专业前20%授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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